当此之时,前后左右,均是劲敌,阿黑只能以攻为守。左掌拍出,右掌接踵而至,左掌一收,又是疾跟而至。
阿黑这连环掌,便是阿龙传他的“劈风三迭”,前仆后继,并力齐发,威力无穷。
乐都心中一惊,急忙收势,护在曼陀面前。
曼陀倒退数步,一声冷笑:“好小子!龙帆不过教你一招半式,便猖狂到如此地步!我看整个蜀都,都装不下你!”
言未毕,跃身而起,长鞭再次来袭。阿黑飘身而起,避向一边。猛然间,曼陀长鞭一抖,一团白雾陡然蒸腾而起,继而扩散,弥漫在阿黑周边。
阿黑但觉头昏目眩,几不能视物,心知此乃曼陀成名绝技“雾里看花”,不及躲闪,周身已布满曼陀花毒,眼前更是一片模糊,心下大惊,唯有听声辩人,奋力反击。
乐都众人对“曼陀花雾”亦是十分畏惧,各自退到一旁,手上却不怠慢,转瞬间射出“峨眉阴阳刺”。
阿黑只觉万箭齐发,暗器攻势愈来愈猛,唯有上蹿下跳,当真忙的不亦乐乎。
曼陀乘机又将银鞭挥出,这次再不急进,而是缓缓游走,无声无息。
阿黑双目不能视物,待到察觉,银鞭已缠住腰身。
曼陀双臂角力,手腕一抖,但听阿黑大叫一声,摔扑在地,只觉眼前一片漆黑,登时昏死过去。
曼陀阴冷一笑:“不过是看门护院一条狗!扫地浇园一头牛!也敢和本宫叫嚣!看在阿幕的份上,本宫暂且留你一命!胆敢再行无礼,定不轻饶!”
更不怠慢,取下玉笛,顺手牵羊又拿了玉扳。忽见她手中攥着一物,仔细观瞧,居然是一把弹弓。
曼陀一声冷笑,想要抢将下来,奈何她攥的极紧,拿不出来。曼陀更加嗤之以鼻,反正玉笛已经到手,何必计较区区一张弹弓?更不迟疑,一声令下,将青荷一张门板,抬向大缘府。
那只乖巧顽皮的小灵狐,闪电般跃上门板,跳至青荷身侧,任凭曼陀恩威并施,它都蹿来跃去,对青荷不离不弃。
曼陀冲冲大怒,探出“峨眉擒拿手”,迅疾如电,才将它硬生生抓回来。指着鼻子,劈头盖脸,好一番训斥,直到小灵狐由活蹦乱跳,变成蔫头耷拉脑,才就此作罢。
夜幕降临,阿黑悠悠醒转。费尽心力爬起来,仍是头昏脑涨,站立不稳。如同陀螺一般,在房内团团转了三圈,猛然忆起前尘往事,更急出一身冷汗。
左思右想,不禁跌足:“事到如今,能救小夫人的唯有一人,那就是驸马卓幕。只是,求见驸马爷,必入公主府,倘若惊动曼陀那女巫,岂不是黑蛾扑火,自取灭亡?”
思来想去,无可奈何。心急如焚,唯有铤而走险。调匀呼吸,壮壮胆气,趁夜黑人静,向公主府摸索前行。
来至院墙之下,刚欲隐着身形爬上墙去,十数个黑衣人飞出暗影,转瞬间围在周边。定睛一看,为首的正是乐都。
他一张脸似笑非笑,凝神看着犹自双眼发黑的阿黑,问的不动声色:“阿黑,深更半夜,你不在将军府看家护院,何故擅闯公主府?难道还为白日之事,怀恨在心,预谋行刺不成?”
阿黑心里恨极,奈何曼陀花毒未去,眼前发黑,心里发虚,颇感英雄气短,身无所长。唯有脸上赔笑:“原来是乐都!幸会幸会!你我说不定还会做成连襟,我若有了不测,你岂非也要连坐!”
乐都闻言闻言一惊,眼珠一转,嘻嘻一笑:“连襟?你难道暗恋叮冬不成?阿黑!我劝你快醒醒!我与听秋,得过晴姑姑当面首肯,眼看着便要拜堂成亲。你与叮冬,只是一面之缘,话都没说过一句!她家人你都没认全!你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单相思,和我攀亲,岂非白日做梦?”
阿黑一声苦笑:“现在去睡觉,确是有些早。反正睡不着,我别处逛逛,不打扰你富贵逍遥。”
乐都急忙上前一步,还满面陪笑:“半夜三更,你还要逛到哪里去?”
阿黑努力保持笑容:“有些口渴,想去蜀茶坊讨杯茶喝,顺便去晴姑姑那里认个门。怎么,这个你也管得着?”
乐都笑意更浓:“阿黑,你若想喝茶,不如直接进府。咱们府上的茶,更要好喝。何况,公主殿下要事相商,点名召你喝茶,我已再次恭候多时!”
乐都说完,出手如电,一把抓住阿黑后心大穴。阿黑曼陀花毒未除,浑身酸软。心中虽恨,无计可施,只好任凭摆布。一边摸黑懊恼,一边思索着如何黑蝉脱壳。
不料,曼陀一见摸黑作对的阿黑,不怒反笑。表彰大会,盛况空前,赞赏之言,层出不穷:“阿黑,在咱们西蜀,你可是一等一的相马高手。今日有件要事,非你不可。现下,咱们急需一批战马,你跟乐都去趟川西,挑选上好马匹。我知道你跟着你主子,日子过得拮据,这一趟本宫定不会亏待你。”
不料阿黑执念青荷,不念回扣。闻听此言,心似油烹,脸上却不露声色,对着曼陀虚与委蛇,小心谨慎地说:“小人随时听候公主殿下差遣!小人这就回家收拾,明日一早……”
曼陀脸色一凛,眉毛一竖:“蜀吴之战,一触即发!此事刻不容缓!即刻动身!不得有误!”
阿黑头脑发昏,腋下出汗,徒劳挣扎:“大将军的白龙马乃宝马良驹,如今已疲惫不堪,需要精心照看。而且,将军府的园子,也需浇浇水……”
曼陀公主闻言,满心怨气:“那厮好歹也是堂堂的大将军!居然深居陋室!居然种菜浇园!不可理喻!荒唐至极!”
更是嗤之以鼻:“你们将军府,不过巴掌大!总计几间房?合算几匹马?统共几根葱?比我蜀国战事要紧?至于你这么上心?”边说边向乐都使眼色。
阿黑心慌意乱,连声抗拒:“小人……”
乐都不容他反抗,大手一挥,即刻冲上来数十名侍卫,架起阿黑,拖出大殿,跨上战马,一路风驰电掣,奔向川西的冰火两重天。
时而千里冰封,时而万里火烧;时而千锤击顶,时而万箭穿心。一阵冷、一阵热,刻骨铭心的痛楚,撕心裂肺的煎熬。
松香阵阵,爱意融融,一个温暖的胸膛,一双坚实的臂膀,倾力呵护着她,努力唤醒她逝去的生命。
初时,她只当松香的主人是阿龙。刹那之间,疼痛变成幸福,死亡变作乐土。倾尽全力睁开眼,挂在马背上的长剑,印入眼帘,上刻“飞龙在天”。
登时,只觉天地颠倒,不可置信。心上一痛,眼前一黑,无边愤怨,不能排遣,再次昏昏然。
恍惚中,越爬越高,越奔越冷。寒云飘在天空,冷雾遮挡光明。瑟瑟冬风,刮在脸上,冷如刀刻。纷纷暮雪,落在脚上,冰寒彻骨。
终于有了一丝清醒,却是仰面朝天,躺在冰雪之上,人已百冻成冰,与冰雪混为一体。千年不化的坚冰,覆盖着崇山峻岭,闪着寒冷的银光,寒气直侵心肺,无可抵挡,无可消融。
濒死之际,忽觉狂风大震,一个庞然大物,凌空旋舞,振翅而来。一个巨大黑影,遮天蔽日,投射而下。它瞠瞪着死亡之鬼眼,煽动着死亡之气息,探出一只杀人的铁喙,扑面而至。
她想拦挡,手足不能动;她想呐喊,声音发不出。痛到极处,意识尚存,只当双目已被啄食,满怀死亡的恐惧,惊骇至极,绝望至极,再次昏迷。